想要一步步往上走,让她知道你现在有多优秀。你马上要拿到博士学位,你的未来一片光明,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可怜巴巴的孩子了。
“可是关山你忘了吗,她想要根本不是什么文凭什么成就,她只希望你过得好。”
关山的呼吸猛地凝滞了,下一刻,更多的泪涌了出来。
我没有停下:“她不入你的梦,或许是因为——她心疼你,不忍心看到你疲于奔命的样子。”
“那么,”关山用力闭了下眼睛,把眼眶里残存的泪挤出去,努力地让声音听上去正常,“我今天又为什么能梦见她呢?”
“因为……”我停顿了一下,眨眨眼,“因为她是你的妈妈呀。”
“不论你在哪里,做什么,她都会支持你,鼓励你。虽然她不能到现场见证,但她也会送出自己的祝福。”
“关山,她希望你能满意这个由你自己创造的未来,希望你不再执着于过去,放下心里的执念,真正地朝前看。”
人活在世上,总需要支撑。这支撑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口气,不论如何,总要是自己相信的,能让自己过得好的。因为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只有自己才能永久地陪伴自己。
现实与想象,其实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活在心里的未必是假的,关山这一路走过,她自己就是最好的见证。只要明白了这一点,就不必再向任何人证明什么。
我也不记得自己究竟说了多久,如果录下来,可能会絮絮叨叨活像蚊子叫吧。
不过我的这番话对关山有用,那就不枉我顶着本科学历的脑子给我亲爱的心理学博士(差五个小时毕业版)女朋友输出一水桶量的心灵鸡汤了。
关山重新睡着了,哭了好久但幸好看上去眼睛没怎么肿。大概睡得不太沉,睫毛还一颤一颤的。我没敢打扰她,轻手轻脚地下床,精准无误地揪住蛋挞的后脖颈,把它请出了我们的房间。
小家伙本来就精力旺盛,被关山叫醒之后索性就不睡了,刚才就一直在旁边上蹿下跳的,还几次爬到我的头上揪我的头发,把气氛破坏得死死的。我早想教训她了,只是还没哄好关山,腾不出手而已。
关山睡了,可我躺着她旁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辗转了一阵子之后,我觉得这样不行,索性爬起来,悄悄跑到琴房,怒写两个小时歌,越写越兴奋,一口气就把之前一直憋不出来的半首写完了,录完了deo编完了曲,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灵感这么充沛过!
啊哦,话题扯得稍微有点远。让我们把注意力拉回来,放回关山的答辩现场。
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关山本来就准备充分,加之她从来也不是会怯场的人,哪怕下头的专家问得再怎么咄咄逼人,她也都是不卑不亢地回答他们。
宣布授予博士学位的时候,我坐在台下,和关山对上了眼神。众人的掌声中,她的眼睛里闪着泪水,我也是如此。
没有人比我见证过更多她的努力,也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她的艰辛。
生在黯淡森林里的小树苗,需要耗费比其他人多十倍甚至百倍的汗与泪,才能向着阳光伸出枝丫。
想再写几句煽情的话,可到了这种时候总是词穷。
一切复杂的情感归纳起来,只剩下一句话:我的关山呀,我真的真的很爱她,也真的真的为她高兴。
千帆过尽,前路昭昭。
我的越博士,毕业快乐。
…
和她并肩走出会议室,不知什么时候就成了十指相扣。
天上响起一道闷雷,很快下起了小雨。我和她站在走廊边,她将手掌伸出屋外,细密的雨丝落在她的掌心里。
“我的梦里,也是这样的天气。”她松开我的手,走进雨里。
她抬头仰望薄薄的雨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久久地凝视着灰色的西方。
一千六百公里,十四年。那是她的来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