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在册,哪里还有容许他诡辩的痕迹?
裕王殿下就算和陛下关系再不好,那也是兄弟,血脉相连。
更何况如今谁人不知,裕王殿下假死回京带会的那名青年,二人关系似乎匪浅,倒有些像断袖。
邵元枫自然是不敢妄加评议殿下,于是转而答道:“老奴听闻那位苏小公子身体向来不大爽利,秋闱便没撑过去,出了那贡院大门便昏了过去,殿下悉心照料许久,整日守在身旁,才终于见有所好转。更何况春闱最是寒凉,题目要比乡试还要难上几分,耗费时间又长,臣猜测,殿下也只是怕这位至交好友病了去,才想着和首辅大人商议几分。”
谢明安静默许久,手上不自觉的转动玉扳指:“哦,你觉得他们二人的关系,是用至交好友可以一言一概的?可朕看着倒不大像,这套说辞,倒像是糊弄三岁稚子的。”
邵元枫麻利的跪地,额前触碰到冰凉的地砖:“依老奴愚见,或许不止,但”
谢明安忽地笑了,唤来喜安:“把朕库中的高丽参取来,去趟裕王府,就说说朕赏苏逸补身子用的,叫我那皇弟一定要收下朕这份心意。”
喜安应了声是,很快便出了大殿。
“退下吧,”这话是对邵元枫说的,他侧身退开,面前再次一片清静,谢明安重新拿起奏折,开始批改,再也不曾抬头。
夜风穿廊而过,最后一盏羊角宫灯微弱的火光消散在极极暗夜中。
背后依靠大树的好处就是不必为了求人做保卑躬屈膝, 苏逸拿了保结,只需要等会试那天考试就行了。
可会试三场,却需要连考九天。
若是精力旺盛的年轻学子, 考下来就算身体不适, 休息两天就会好的差不多, 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若是换成年龄稍微大一些, 又或者是身体不太好的考生,通常熬不过这九日,更别提正常发挥,连将试卷填写完整都是一件难事。
临考前一日, 苏月已经帮他整理好了考试所需要的被褥碗盆, 谢明眴推开门时, 苏逸还没有去睡。
“不早些睡?明日四更就要起床去贡院了。”
谢明眴走近, 轻触他的发丝,苏逸身上总有股淡淡的药香。这段时日, 他整个人都是被泡到药罐子里慢慢养出来的,但这只是谢明眴以为。
谢明眴不知道这些东西对他并没有什么用, 苏逸却也不挣扎,再苦的药,都会喝的干干净净,只求一个谢明眴的心安。
苏逸被他这声询问拉回神, 下意识的低低嗯了一声, 起身时却被人圈进怀里。谢明眴低头去吻他的额头,那是一个一触即分, 却又带着无数怜惜的吻。
很久很久,苏逸才听到他说:“我的小雪人。”
谢明眴扯过自己身上的大氅,将人裹住:“春寒料峭, 就算屋子里有炭盆,也不能就只穿这么薄。等明日去了贡院,号舍上更是冷。我能做的只是叫他们给你安排了不避风的号舍。夜里风凉,一吹就容易脑袋疼,晚上休息时,更要要盖好被子。一定要记得吃一些,饿了肚子,要叫我在外面好生心疼。”
苏逸轻轻点了点头:“我会的,不会冻着的。”
“不会冻着的”谢明眴把这三个字复述了一遍,忽地笑了起来:“信你的话,倒不如直接把你关在家里养好了病再考试。”
恍惚间,听到养好病这三个字,苏逸感觉到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为其他,是他清楚的知道这病不会再好了。
坚持走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明明结局早已确定,他为什么还要折磨自己,去忍受着裹着冰碴子一样的寒风,去参加这场考试。
苏逸捏紧了手中的衣料,推搡着谢明眴往床榻上去:“不说了,快睡觉。”
可苏逸知道,他不是在折磨自己。
他还能通过这次考试再获得一颗丹药,还能再和谢明眴呆在一起一会儿。哪怕只有几天,哪怕很短,而他只需要忍受一点痛苦,一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