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悸。
师父一时半会肯定死不了,但再被小师弟和师父一齐折腾几回,他就该先一步,成为无名道观在忘忧山上的第一个坟包。
“凌霄,你说洛临是故意的么?”沐桐仁蹲在大徒弟身边,关切地为季凌霄拍背顺气。
还没缓过气来的季凌霄心突然一梗:“……?”
季凌霄不确定地问:“您是在问小师弟吗?”
“嗯。”沐桐仁颔首点头,垂眸盯着不远处的桑木,“为师的年纪是稍比你们大些,但还没到该死的时候,洛临想我死。”
“师父您多虑了!”半截桑木上空,突兀响起一阵聒噪的鹦鹉啼叫:“小师弟只是口无遮拦,他七天能闯出八桩祸,桩桩都不一样,师父您好看得起他。”
沐桐仁抬头看着重新变回鹦鹉,在低空盘旋的凤景行,陷入沉默。
……好有道理。
“不是为师看得起他,而是……”他还想解释,但半死不活的原身突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沐桐仁倏然噤声。
“也是。”沐桐仁起身挪回桑木前,他十分委婉地给自家俩徒弟下达逐客令,“景行把凌霄搀回去,好好照顾你大师兄。”
两毛团巴不得赶紧离开,沐桐仁话音才落,师兄弟二啾直接飞没影。
月亮悄悄朝西走了两步,散满银光的院心只剩下沐桐仁,他独自站在本体边上,披在外头的青衫上挂着点点血迹,他低头痴痴望着只能够到自己腰的树桩。
“他要滚回来了么。”沐桐仁喃喃自语。
许久没触碰本体,沐桐仁看着树墩,竟也生出些莫名其妙的多愁善感来,他把掌心贴向已看不出沾染过血迹的截面,聚起一团绿光。新鲜的灵力渗入本体,可怜兮兮的树墩重新长成先前的参天桑木,沐桐仁满意地点点头。
沐桐仁将额头贴上骤然拔高的桑木,神识缓缓进入残破不堪的桑木中,神魂触碰到本体的刹那,桑木十分用力地挣出一片小绿芽,但绿芽没能坚持多久,很快飘浮着荡向脚下的泥地。
沐桐仁的神识又一次被桑木无情弹出。
……行吧,好歹腰不疼了。
师父我不会……
沐桐仁转身走向东院。
收了藤蔓推开木门,他差点被匍匐在地板上的洛临绊倒。猫猫的跪姿比在屋外更标准,但洛临爪子上缠绕的藤枝已经换了个花样,显然是听见开门声后,才匆忙把枝条重新缠回前爪上。
沐桐仁不与他计较,看见洛临还是洛临,他撩起嘴角,略过地上的大猫,直接走进后头的寝殿,褪去身上染血的衣袍,被洛临鲜血浸满的那节枝蔓,感知到沐桐仁的气息,也找到救星般急忙飞向沐桐仁袖口。
但没能飞动,枝蔓的尾巴被洛临不经意按在爪下。
“师父,止血……”洛临颤巍巍伸出爪子,触目惊心的贯穿伤已经愈合了大半,沐桐仁再晚半柱香进屋,伤口就该奇迹般愈合了。
沐桐仁的声音幽幽飘出:“你尾巴后面的柜子里,就装着止血散。”
“我不敢乱抓,上回不小心抓成断魂散,还好大师兄认出来了。”洛临挠了挠鼻头。
沐桐仁沉默一瞬。
被洛临按住尾巴的枝蔓猛地蹿出,借着洛临脑袋的助力,跃到柜子上,缠起一个蓝色小瓷瓶,得意洋洋举在洛临眼前。
洛临愣了愣,两只前爪一块抬起,小心地把一碾就碎的柔弱瓷瓶握在爪子中间。
“师父,可我变不回人身。”
洛临不死不休,沐桐仁不得不探出个头:“为师看见了。”
他刚换回素白的寝衣,或许是树的缘故,在屋内,沐桐仁总不爱穿鞋。
“我知道师父没瞎,是瓷瓶太小了,我打不开它。”又见到亲爱的师父,洛临喜滋滋补全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正在努力爬向沐桐仁的那节藤蔓又被迫掉头,它灰头土脸跑回来,气鼓鼓吸住蓝色瓷瓶的木塞,瓷瓶没开,藤蔓尾巴一甩,不情不愿啪啪砸在洛临额前,温和的木系灵力再次注入洛临的虎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