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写了多日,揉捏着乏累手腕道“我去取红纸。”
楼枫秀面对阿月总有一种格外的心细,见状拉过他的手腕,因接连多日不断抄写,握笔的指头压出淤肿,瞧着便觉心疼。
楼枫秀唇角一绷,立刻去推搡乌泱泱等着挑新写对联的人群道“卖完了,结了银钱赶紧走,耽误关门!”
“哪能呢,俺家还有两沓红纸,都叫阿月拿去!”
“那你留着吃灰吧,今年不卖了!走!”
见楼枫秀轰人,老杜直骂道“嘿,你什么毛病,哪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
“老子赚够银子,就是不想卖了。”楼枫秀不管不顾,将来客全部轰出门去,折过身,自然而然牵住阿月的手“关门回家吃饭。”
阿月望着他,笑中闪烁微光,语气却略带着叹息道“我只去取一帖,家里的对联,我还没写。”
“一帖是吧?我去取,我来写。”不允许反驳,楼枫秀动身就走。
“撑把伞啊你倒是!”老杜叫道。
楼枫秀历来只能听见阿月的话,对旁人通常选择性耳聋。
老杜把银子往案上一甩,气的头疼“冻死算了!这狗脾气,本就仗年底赚点钱,我看他来年还做什么生意!”
老杜转过头,只见阿月笑意摇摇欲坠,面色仿佛蒙上一层凝重的尘,他无来由心底一沉,忙问“阿月,你没事吧?”
阿月摇头,他捏了捏眉心,遮藏起几近瓦解的神色。
“杜爷,我有些累,想先回家,辛苦你在这里,等一等他。”
老杜觉得奇怪,又不知道哪里奇怪,只能点点头道“行,交给我吧。”
“多谢杜爷。”
“你再说谢,那我可走了!”
阿月颔首,再不客套,径直走出风月斋。
老杜挠了挠下巴,思索半天,猛然想起一件事!
“等等,阿月,撑伞啊!”
待他抓起伞,冲出铺面,街巷上已无行人。
天外乌云昏沉,风雪不休。
“嘿,得,冻死一双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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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枫秀写毁好几贴红纸,一直不甚满意。
“你没告诉阿月,我走的快,拿个红纸而已,很快就会回来吗?”他不甚满意道。
“都说了阿月这两天忙的辛苦,也就早一点回去歇歇,你数数你问几遍了?啥时候成这么黏黏糊糊的劲了?”
老杜话是这么说,但恍然发觉到阿月究竟哪里不对。
按理说,这俩人出双入对,那好的要时刻黏一起才行。
头一回听阿月提出要独自一人回家,确实有点奇怪。
但是又一想,他觉得一个人回家奇怪不是更奇怪吗?自己走回家能咋!
“你赶紧写,写完回去不就见着了!”
在老杜催促下,楼枫秀下笔谨慎,横竖板正,终于写好了一副。
“写的咋样?”他问老杜。
老杜夸不出口,只好问“写的啥?”
“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
“挺好挺好,赶紧走吧,我还得去接二撂子回家吃饭。”
楼枫秀卷起对联,哼道“老杜,我说你不能抽空认认字吗?”
“他娘的,倒是有人教老子啊!”
“也是。”想起阿月,楼枫秀露出得意的笑来。
待他孤身回了宅子,走到半道,忽然碰见在街道上遛弯的粉粉。
狗子前一段时间消沉的不行,整日窝在家里,甚少出门,最近刮起风雪,却又开始到处乱跑,时常整日整夜不回家。
“大黄,回家了。”他朝狗子走过去,伸手想要抱起它。
粉粉不愿耽溺温情,躲开他的手,只是蹭了蹭他裤脚,便径直往相反地方去了。
“早点回来,给你留门。”他朝狗子喊道。
“汪。”粉粉敷衍回了一声,走的头也不回。
走到老宅,楼枫秀推开大门,忽然听见身后沉重脚步声。
回过头,却看见阿月淌着雪,一步一步缓缓走近。
风雪打湿厚重棉衣,他眉睫结霜,漆黑长发与苍白面容相衬,眉目冷的凛冽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