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却对他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我只玩一局,等我一起回家,好吗?”
老杜浑心发寒,却亲眼看着那刻楼枫秀阴霾遍布的脸色烟消云散,一个眨眼便是霞光万丈了。
窦长忌拿起筛盅,坐上庄家位置,请他入赌局。
楼枫秀都站一旁旁观了,老杜也不再出手阻拦,他低声问道“阿月会吗?”
“不会。”楼枫秀斩钉截铁道。
“那就好不会!?那他这是要干什么?找死吗?”
“不然你替他?”
“你们开心就行,不要管我死活。”
“赌什么都可以吗?”赌桌上,阿月开口问道。
窦长忌被他天真的问题引的发笑,他勾了勾唇,面带讥讽,却点头道“可以。”
阿月将整盘银子放在赌桌案上,他道“我用我的筹码,押还杜爷自由身。”
窦长忌笑不出来了。
他不明白,自己是虐待老杜了,还是缺他月银了??
他不明白,老杜究竟算什么东西??自己在他们眼里,又算什么东西??
他不明白,凭什么老杜明明无数次利用楼枫秀,与自己不过是相差无几的阴险之辈,偏偏能得楼枫秀毫无保留的维护?
因为他不明白,所以他一定要用老杜完成对昌叔的暗杀。
因为他不明白,所以老杜永远别想,再回到那清白的世界里。
因为他不明白,所以无法理解阿月,为何能够如此气定神闲。
“只这点筹码,就想从我手底下换人?很抱歉,我还不缺这点银子。”
阿月想了想,道“我有一个代书摊子,可以把所有书籍,笔墨纸砚,全部押上去。”
窦长忌敲击着筛盅,冷淡道“我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先生难道也想教我,怎么给人读信吗?”
“不是,我没有筹码了。”
“”
看客里里外外围了无数层,偶尔交头接耳,却没人敢大声讲话,笑也死死憋着,唯恐破坏气氛。
如此严苛的场面下,外头却忽然飘进来一个熟悉声音。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杜爷!我给你带晚饭来啦!东西楼的绝顶好菜!”
“闭嘴吧你!”
“谁家的狗哇,怎么都乱往里头挤!”
粉粉有了小白这个流浪的小伙伴后,天天带着小白满街乱窜,今日半道遇上二撂子,一路便跟着进了尽欢场。
“筹码而已,值得的都算。”窦长忌转了转念头,轻声笑道“如果你赢了,今日种种一笔勾销,你可以随便带谁走。但如果你输了,除了一百两,今日你们四人,包括那两条狗,全部留下。”
“好。”他答应的没有分毫犹豫。
窦长忌瞧着他软绵绵,却有恃无恐的态度,竟然生出一丝怒意。
他想要加大筹码,可惜对方一无所有,显得挖空心思拖所有人下水的自己,仿佛是个傻子。
窦长忌心存窃幸,他入白虎堂,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掩饰。
掩饰愤怒,不甘,嫉妒,一切难以启齿的情绪。
但看来,他学的还是不够好。
“那么。阿月小先生,你想怎么玩?”
少年看起来魄力十足,开口却道“我不会,您挑玩法。”
“小先生这样,我若赢了,岂不算我欺负你?”
“胜负还未可知。”
“看来小先生很有底气,就最简单的,比大小。可行?”
“可行。”
二撂子终于率领两只崽子挤进人潮,他一身臭烘烘泔水味,融入赌场里大老爷们的臭汗,竟然没那么难闻。
一时看不明白状况,还傻乐道“杜爷,东西楼的大厨答应我明天就可以进东西楼后厨挑水运柴啦!”
老杜捂住他的嘴“别吭气。”
阿月越过赌桌,自窦长忌手中接下筛盅。
过大的动作牵并着背脊神经,致使抓盅的手微微颤抖,盅内滚出的一枚骰子,咕噜噜沿着赌局滚落在地。
粉粉原本挤进来,就去蹭他裤脚,听见动静,小跑过去,含嘴里拐回去,吐到小白面前,吐了个六点。
“怎么还手抖?是不是不敢玩啊?”看客嗤笑道。
“小毛孩子,还是回家吧,一看就不是你来的地方!”
老杜不想问的,实在忍不住还是问了“你就由得他胡来?”
楼枫秀没有回答,他取了一只新的骰子,递给阿月“快点,玩完我们回家,饿了。”
“嗯。”微凉的指尖扫过掌心,取走了那枚骰子。
“我带了两份大肉饭,秀爷先吃我的吧!”二撂子极其没眼色的晃着手里荷叶包。
“我让你别吭气!”老杜恨铁不成钢道。
阿月将骰子放进筛盅,继而倒出来,数了数,六枚。
漂亮的指骨捏上红漆骰子,一粒一粒放进筛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