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天黑了、路看不清,那女子又披着件过长的衣服走得不方便,好一会儿才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才终于抬手去敲门。
不一会儿,门里就响起了骂骂咧咧的声音,随着门一开,那声音也被掐熄了。
女子嗓音有些哽咽:“阿兄,你不让我进去吗?”
门后的男人脸色阴沉难看,张口就骂:“你来这里做什么!你——”
还没等他说完,他挡着的门忽然就撞来一股大力,直接把他推得往后一倒砸在地上。
男人刚准备开口,面前就忽然闪过来一个人,那人长相俊朗,笑容和善,可开口说的话却让人心里发凉。
他说:“三十年的杏花汾好喝吗?”
男人也不敢问这人怎么知道自己今天刚买两壶好酒,正准备晚上和那牵头的二狗喝个痛快,这会儿被白元修一吓,只哆哆嗦嗦不打自招:“我、我养了她那么多年,她不该回报点吗!”
说着说着,他像是越发觉得自己占理,说的话也顺畅了起来:“况且她又不是没好处!那新衣裳、那敷面的细粉,要是没钱怎么能给她用!”
女子泣不成声,只红着眼睛把那橘粉的稠裙撕了下来,穿着一身不完整的里衣就往外跑。
白元修怕那女子想不开,抓起地上的外袍就准备跟上去,他伸手去拉萧青——可却没能拉动。
白元修:?
他正觉得有些奇怪,就见萧青忽然转过身来,对方脸上的怒意根本藏不住:“太过分了,我要和他理论理论,你先去!”
白元修心里一叹,阿青还真是心善,要换是他早把人打得哭爹喊娘、再顺手扎成羊肉串。
他往萧青手里塞了个小瓷瓶后,也不再多耽搁,赶紧就往女子跑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那男人原本就只对拿着剑的白元修有点儿发憷,这会儿白元修离开了,他马上就松懈下来。
他正心里嗤笑这个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能做什么,可当对上对方的眼睛后,他背上就瞬间爬上了一层冷汗。
此时的萧青脸上哪儿还有一丁点儿表情,他把那小瓷瓶用丝帕小心地包起来放进怀里,再抬眼时,只拿一双像是寒潭一样的眸子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男人。
“屋子里新打的柜子桌椅挺讲究,看起来你找的这位木匠手艺不错。”
他道:“我在想,如果把你的手脚拧了,那木匠能不能给你雕一副一模一样的出来?”
白元修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女子,只隔了一段距离在她旁边坐下。
他看着这在黑夜中显得像是无底深渊一样的河流,好一会儿才开口:“姑娘,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那女子一愣,扯出个算不上是笑的笑来:“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别难过。”
白元修把剑拿来腿上放着,整理起那剑鞘上挂着的银饰:“这种事谁遇上都没法儿接受,你要接受就肯定不好过,这不能劝。”
女子抹了下眼睛,许久后才低声喃喃道:“以前,我听人家讲隔壁村有个老先生在教村子里的孩童认字,不收钱,我想去,但阿爸说识字没用,不如多绣两块帕子。”
“我跟着阿妈学女工,可我手笨,腿都被打青了也学不会那牡丹花要怎么绣。”
“后来,我听说这世上有那女侠客,一人一马一剑,好像什么都不能阻拦她。”
她没有说下去,但白元修能猜到这女子的江湖梦肯定是被粉碎得彻底。
他想起一道火红的身影,忽然心里一动,问:“现在呢?现在你还想去那江湖吗?”
女子愣怔地看着白元修,忽然又眼神躲闪起来:“不、不行的,我什么都不会,连跑都——”
她的话音嘉然而止,显然是回想起了之前的遭遇,只垂下头、抱着自己的双膝蜷缩起来。
白元修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他继续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可能和你想象中的侠客风范没什么关系,但我觉得那里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