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苏露青单手撑在停放尸体的案板边缘,盯着他看,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答案。
&esp;&esp;“又看什么?”秦淮舟别过头。
&esp;&esp;苏露青似笑非笑,“果然是文书卷宗看多了,发号施令发惯了,你从前……没有单独办过案子吧?”
&esp;&esp;她抢在秦淮舟开口之前,接着说,“我是指,从勘验现场、搜查证据,到追根溯源,敲定主犯、从犯,最后将人缉捕归案。这个过程里的各种活儿,你全都做过吗?”
&esp;&esp;秦淮舟没说话,只是目光又一次转向别处,明显是在回避。
&esp;&esp;苏露青笑得开心,她知道他这是无言以对了。
&esp;&esp;秦淮舟是正经走科举仕途一路扶摇直上的佼佼者,进士及第,殿试奏对,风光无两;
&esp;&esp;之后吏部铨选,他也是一路高歌猛进,坐到如今大理寺卿的位置。
&esp;&esp;高官厚禄,春风得意,也有政绩,就有一点让她看不惯——像他这样贵族门庭里出来的人,两只脚都不沾地,一锤定音惯了,只知道从底下人搜罗仔细的东西里看乾坤。
&esp;&esp;她摘掉羊肠手套,随手拈起工具匣里一柄小巧的柳叶刀,对着刃口吹了一下,“也是,身为大理卿,经手的案子都不是什么脏活儿,这么问也对。”
&esp;&esp;秦淮舟有一肚子话却说不出来,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对,也不对,索性先全部抛开。
&esp;&esp;又迅速将之前两人的交谈回忆一番,朝她一拱手,态度诚恳,“苏探事说的有理,不过鸿胪寺内各官员都已查问过一遍,如今看来并无异样,你可有切实证据,证明内应就是鸿胪寺中人?”
&esp;&esp;“宫中定下的结案期限是哪天?”苏露青却反问。
&esp;&esp;使臣丧命,关乎两国邦交,秦淮舟得到的旨意是限期三日结案,如今已过两日。
&esp;&esp;“那就明天到御前说吧,”苏露青说,“我有的证据,你未必会认,不如就等到明日,你不方便指认的人,我来替你指,到时候你就知道证据是什么了。”
&esp;&esp;达成共识,苏露青便要离开屋子。
&esp;&esp;秦淮舟下意识叫她,“你要去哪儿?”
&esp;&esp;苏露青打了个呵欠,“我要去歇一下,你想一起么?”
&esp;&esp;不期然看到秦淮舟染血似的耳垂。
&esp;&esp;听他轻咳一声,“……请便。”
&esp;&esp;……
&esp;&esp;梁眠先前在屋里听得云里雾里,这会儿出来以后,立刻就问,“苏探事,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大理卿啊?我们不是本来就要继续找凶手的吗?”
&esp;&esp;苏露青冷笑一声,“他以为三天时间就能够把所有疑点都核查明了,这难道不是痴人说梦?”
&esp;&esp;梁眠反应过来,咧嘴苦笑一下,“这几天光是办鸿胪寺里面的事,就够折腾人了,我差不多得有小几日没怎么合过眼,可真是分不出更多精力去查案子以外的事儿。”
&esp;&esp;随即又想起来,“但这几日,乌衣巷上下也只是跑腿办差,没提审过谁,明日那人选……要如何交差?”
&esp;&esp;这时候他们从鸿胪客馆里走出来,天色已经全黑,附近衙署虽点着灯火,但在无边夜色里,就像随时会被吞没的萤火幽光。
&esp;&esp;苏露青向北望去,“这个时辰……皇后殿下应该还不曾歇息吧。”
&esp;&esp;从皇城出来,一路绕道,走芳林门,进禁苑,又自玄武门进宫城。
&esp;&esp;城门禁军守卫看过腰牌,对乌衣巷的人极为熟悉,很快放行。
&esp;&esp;夜色幽深,宫中一片寂静,苏露青熟门熟路走向立政殿。
&esp;&esp;环顾四周,整座立政殿亦是灯火通明。
&esp;&esp;这会儿约莫在亥时左右,孟殊虽说自请退居后宫,待洗脱嫌疑再回前朝理事,但元俭头疾多日未愈,政务不便积攒,仍需孟殊批阅。
&esp;&esp;殿内值守女官似乎知道她会来,只说了一声“待通传皇后殿下”,便引她到偏殿门前,示意她先入内等候。
&esp;&esp;偏殿里同样点着烛火,隔着门,她似乎看到门内映出一道人的身影。
&esp;&esp;心中狐疑,这么晚了,还有谁也在等待面见皇后?
&esp;&esp;推门,风顺着敞开的门卷进屋内,带起一树多枝灯火摇曳。
&esp;&esp;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