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邓延年将视线从陈永安身上转移到李大夫身上，后者朝他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也转身走了。

&esp;&esp;等到天亮都没人再来了。

&esp;&esp;邓延年好不容易意识模糊睡了一小会儿。

&esp;&esp;梦里也不得安生，他又做那个梦了。

&esp;&esp;村口于叔家的母狗前不久生了一窝小狗，颜色一块一块的，可爱极了。

&esp;&esp;于是在一日陪祖母买菜回来的路上，祖母见他多看了小狗几眼，便为他向于家叔叔讨要了一只长得圆滚滚黑白相间的小狗。

&esp;&esp;他从村口走到家门口的那段路，差点都要雀跃地原地蹦起来了。

&esp;&esp;大门关上之后，他照例开始读书，只得强压下心中的兴奋和喜悦。

&esp;&esp;晚饭后，祖母竟然破例让他有了一小段空闲，他抱着奶呼呼的小狗不舍得松手。

&esp;&esp;他在那一晚枕着小狗味，睡得格外的香甜。

&esp;&esp;第二日一早。

&esp;&esp;邓延年喂饱了狗就开始读书，但头总是控制不住地抬起来望向脚边的小身影。

&esp;&esp;祖母打了柴归来，走进他的书房。

&esp;&esp;祖母问：“你很喜欢狗吗？”

&esp;&esp;邓延年没有设防，真心实意地点头。

&esp;&esp;尔后祖母整个人好像被发了疯一般，抢过在他脚边入睡的狗，丝毫不顾小狗的哀叫声，拎到院子里去了。

&esp;&esp;邓延年全身都僵住了，他一点儿也不敢跟出去看。

&esp;&esp;胸腔里的心跳像是下一秒就要自已跃出一样，他在等待着什么。

&esp;&esp;直到院子里一声入木的闷响，哀叫声停止了，连同邓延年高悬着的心也终于放回原位。

&esp;&esp;他知道要发生什么。

&esp;&esp;他被祖母像狗一样揪着后脖颈的衣服，从书房里拖了出去，他忘记自已有没有尖叫挣扎了。

&esp;&esp;邓延年被甩到地上，眼前就是成了两截的尸体，盏茶前这还是活泼好动的一条生命，现在只剩下小小的头颅滚落在他面前，他觉得自已的心再也不会为之起伏了。

&esp;&esp;他太天真了。

&esp;&esp;祖母强迫他看着她将狗肉剥皮，骨头剔除，再放进煮着开水的锅里，红色渐渐变成了泛着香气的肉。

&esp;&esp;祖母将满手的血都抹在他身上，他脸上，他的嘴里。

&esp;&esp;一切都没有结束，祖母用满是鲜血的手拽着他的后领，一路跌跌撞撞闯到村口的于叔家去。

&esp;&esp;于叔一家都不在，去赶集了。

&esp;&esp;祖母大喇喇推开别人家的门，顺路提上院子里的斧头，当着他的面先是一刀砍在了正在犬吠的大狗身上。

&esp;&esp;那血洒了满地，哀叫和抽搐如同一场戏剧，不由分说地在他眼前表演。

&esp;&esp;他突然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麻木地看着祖母将于叔家所有的活物都砍死了。

&esp;&esp;还把那一窝刚出生的小狗当着他面剁成了肉泥，放进锅里煮熟，再统统拨到一个大碗里，端到他嘴边，要他吃下去。

&esp;&esp;没人在他妥协之前来拯救他，一切都好像一场恶作剧，邓延年只能当真。

&esp;&esp;他一边呕吐一边在祖母的逼视下吃了两口——不吃下去祖母是不会罢休的。

&esp;&esp;隔壁的人家听到响动早就过来凑热闹了，但没人能拦得住祖母。

&esp;&esp;在他万分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的时候，一阵钻心的刺痛从脚底传来。

&esp;&esp;邓延年猛然醒了过来。

&esp;&esp;他眼角残留着湿润，看向来人，喃喃道：“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

&esp;&esp;陈永安问：“早一点什么？”

&esp;&esp;谁知邓延年却摇摇头：“没什么。”

&esp;&esp;陈永安感觉到有什么在他眼前错过了，他却抓不住这最关键的一点。

&esp;&esp;李大夫上前一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逼问道：“据我所知，你爹在你还没出世时就死了，你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你爹，你凭什么质疑你爹是不是正统？”

&esp;&esp;李大夫看见少年苍白的额角，最后一句话还是软了话头，换了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