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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2 / 3)

有湖底的杂草、沙子和6盎司湖水,这是她下沉的时候吞下去的。她右侧心脏肿大,可能是不堪重负。因为她是头朝下漂在水里的,头部、颈部一直到肩部的皮肤全都是红的。由于水温低,尸体尚未腐烂,指尖的皮肤刚刚开始剥落,像摘下手套一样。

&esp;&esp;办公室的空调“咔哒”一声启动了,地板上升起一股凉气。他浑身颤抖,仿佛打了一个长长的冷颤。他抬起脚尖关闭了通风孔,手还是忍不住在抖。他只好双手握拳,咬紧牙关,阻止牙齿打战。膝头放着的验尸报告如同有生命的活物一般晃动着。

&esp;&esp;他无法想象玛丽琳看到这篇描述这具他们曾经爱过的身体的报告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他根本不想让她知道。最好还是留给警察去研究总结:溺水。任何细节都不足以弥补她心中的裂缝。空调关闭了,沉默在室内扩大,整个历史系一片死寂。他读到的每一个字都沉重地压过来,把他压倒在椅子上。太沉重了。他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esp;&esp;“李教授?”

&esp;&esp;路易莎站在门口,还穿着她上午参加葬礼时那套黑色衣服。

&esp;&esp;“噢,”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过来……”

&esp;&esp;“没关系。”他嘶哑地说。

&esp;&esp;路易莎轻轻走进来,半开着门。“你还好吧?”她看到他红了一圈的眼睛、低垂的肩膀,还有膝盖上的马尼拉纸信封,然后走过来,轻轻地把报告从他手中拿走,“你不应该来这里。”她说完,把报告放在桌上。

&esp;&esp;詹姆斯摇摇头,伸出一只手去拿报告。

&esp;&esp;路易莎低头看着那些纸,犹豫不决。

&esp;&esp;“读一下。”詹姆斯说——或者说他试图这么说。他没出声,但他觉得路易莎能听到。她点点头,靠着桌子边,俯身看那些纸。读的时候,她的表情并没有变化,但越来越沉默,读到最后,她抬起头,握住詹姆斯的手。

&esp;&esp;“你不该来这里。”路易莎重复道。这不是个问题。她的另一只手放在他的后腰上,透过衬衫,他感觉到她的温暖。然后,她说:“你为什么不到我的公寓去,我给你做点午饭。”他点点头。

&esp;&esp;她的公寓在三楼,离学校只有六个街区。走到门牌号是3a的那间公寓门口,路易莎迟疑了一下,然后就打开门锁,让两人进去,她直接把他领到了卧室。

&esp;&esp;她的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包括四肢的曲线、肌肤的纹理。唇舌相交的时候,他发现她连气味都变得浓烈起来,像柑橘。她跪在他身上,解开他的衬衫纽扣,脸被头发挡住了。詹姆斯闭上眼睛,战栗着吐出一声叹息。后来,他睡着了,路易莎还趴在他的身上。莉迪亚已经找到了——他只敢用“找到了”这个词——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最近做的那些梦里面,只有他一个人记得莉迪亚怎么了;只有他是清醒明白的,他一遍又一遍地说服玛丽琳和内斯,还有那些陌生人,告诉他们,他的女儿死了。“我看到她的尸体了。她的一只蓝眼睛不见了。”他浑身汗湿地和路易莎黏在一起,数天来第一次陷入了沉睡,无梦的睡眠,他的头脑充满了幸福的空白。

&esp;&esp;他家的卧室里,玛丽琳也企图放空大脑,却没有成功。她辗转反侧了几个小时,不停地数枕套上的花——不是中间那些大朵的红罂粟,而是边上的蓝色勿忘我,它们就像女歌手身后的伴舞。她总是忘记数到哪里,只好从八十九回到八十,而且,接缝那里的花还没有数过。等她数到两百才意识到,根本不可能睡着。她没法一直闭着眼,连眨眼都让她心神不宁。一想要静静地躺着,她的脑袋就变成了疯转的陀螺。楼上的汉娜没有动静,楼下也没有内斯的踪影。最后,当詹姆斯在镇子另一头睡着的时候,玛丽琳爬起来,来到她一直牵肠挂肚的地方:莉迪亚的房间。

&esp;&esp;那里依然有莉迪亚的味道:她用的香水的花粉味,枕头上清爽的洗发水味,还有一丝烟味。有一次,玛丽琳闻到了可疑的烟味,莉迪亚解释说:“卡伦吸烟,烟味都跑到我的衣服和书上了。”玛丽琳使劲嗅嗅,隔着好几层衣服,她闻到了莉迪亚皮肤上的汗味。现在,她可以在这个房间待上几个小时,把女儿的味道收集起来,如同品尝上等红酒一样一饮而尽。

&esp;&esp;深切的疼痛将她包围,仿佛连骨骼上都有淤青。但是,这种感觉不错,因为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让她想到莉迪亚。达·芬奇的《维特鲁威人》版画和居里夫人手里拿着试管的海报仍旧骄傲地挂在墙上,这些都是玛丽琳在莉迪亚小时候买给她的。莉迪亚从小就想当医生,和她妈妈一样。去年夏天,她甚至去大学旁听了生物学的课,这样就能跳级选修物理课了。记事板上挂着她参加科学展览获得的蓝色绶带、一张图文并茂的元素周期表、一副真正的听诊器——玛丽琳特地为莉迪亚的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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